《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11

作  者：冯精志  吴晓平

      第一章第5节（续）

45-50页  11月6  日

谁也没有想到，大清说完蛋就完蛋了。孙毓筠出狱任江浙联军总部副秘书长。安徽临时议会举他为都督，抵安庆成立安徽军政府，而后任用旧交，发给陈独秀电报，请回皖做都督府秘书长。

那时陈独秀在杭州陆军小学堂任教员。武昌起义爆发后不甘寂寞，写了篇檄文，由周亚卫“用一张大纸写好，同排长商文蔚两人深夜里去贴在鼓楼的门旁”，周亚卫等分贴衙署，“省垣官吏闻之憟然”。

辛亥革命中，陈独秀写了一篇吓唬人的小东西，没值得一提的功劳，却意外接到安徽都督孙毓筠电报。很难说他是啥心情，只能是天上掉下张馅饼。数年前，陈独秀淮上行拜访过孙毓筠，不久前写《存殁六绝句》中提到孙毓筠。接到电报，陈独秀立即打点行囊起程，取道上海回安庆，住宣家花园（安庆六中附近，都督府所在地）。

1912年1月初，陈独秀走马上任，即刻同卢含章、李光炯等到上海，邀集安徽旅沪军、学、绅、商各界与华洋义赈会接洽，切商募捐、借款两项办法，赈济安徽各州县灾民。安徽旅沪同乡会成立全皖工赈办事处，选举陈独秀等任议董，聚集资金，抢修沿江大堤。

与陈独秀同在都督秘书科的有邓艺孙、洪海闿、江津本、李光炯、卢光浩、马汝简、吕嘉德、李中一、龙炳等。陈独秀嫂子张氏弟张啸岑从前和吴樾同在保定学堂读书，时在秘书科管理文书。他回忆都督府问事最多的是陈独秀。他认为推翻清政府不过是革命第一步，即破坏，今后建设更重要。每逢开会，会场只听他一人发言，总坚持己见，恨不得一日干三日事，常和同事口角。张啸岑劝他莫坚持己见。他哪听得进去，说不大刀阔斧地工作，和旧官僚有啥两样？

有段稗史：一日开会，孙毓筠和往常一样闭目养神，陈独秀滔滔不绝地说，问一句孙哼一声，不问则不鸣。散会后，陈独秀问孙为何话少？孙说：“革命胜利，可松一口气，凡事不可太急，已有人在我面前说你了。”“陈独秀说：“说我事小，我倒认为推翻清朝属破坏，今后建设事更多，应利用手中的政权，多干些事。”孙无奈说：“别人说你好马不吃回头草，果然不假，性子太烈，只怕众口难调。”

民初，不少官员自行其是。安徽庐州（孙万乘）、芜湖（吴振黄）、大通（恭钟岳）三处军政分尉不听孙毓筠指挥，形成割据局面。陈独秀见都督府内外交困，孙毓筠不支持他的兴皖计划，于1912年4月主动辞去秘书长一职，由老搭档李光炯接任。

陈独秀在都督府秘书长位置上干了三个多月，不是生气离开，而是有个耀眼光环诱惑他，在安徽大学堂重办安徽高等学堂，他打算去那儿当校长。想想看，数月前他还在杭州担任普通教员，转眼间成了全安徽省最高学府至尊，谁能扛得住这种吸引力？

安徽高等学堂前身是敬敷书院，巡抚王之春迁至城内鹭鸶桥，与求是学堂合并办学，为安徽第一所近代大学，“饬各属州县选生申送，县各二名，合共百人为住堂正额生。”那时条件放得很宽，求是学堂肄业者作为师范生。原敬敷书院学生及举人孝廉生童等人均改入该堂，位附课生。开设课程有英文、国文、日文、伦理、舆地、中外政治、中外历史及经学大义、群经源流等。

严复大刀阔斧整顿教学，1909年开办本科班，监学周鼎观规定，英文课谁说中国话就罚。先生怎能吃这种苦头，地方绅士们鼓动“驱逐严蛮子，打倒周舅子”，风潮就这样起来了。严复被迫离开安庆，感慨说：“嗟嗟!学堂本教育之地，而小人视利薮，学生劣者不可沙汰，沙汰即起风潮，此后学界尚可问乎？”

严复辞职，高等学堂回到老样子，只听朗诵中文声，不再听到朗诵英文声。而陈独秀到安徽高等学堂后，也没干成校长，原因是一个资历比他深得多的人来了。马其昶是安徽桐城人，比陈独秀年长24岁，淡于仕进，长期教习乡里，出任桐城中学堂堂长。1912年邑人举为县议会会长，安徽高等学堂成立后聘为校长。

张啸岑说：“在安徽大学堂旧址重办安徽高等学校，聘马其昶为校长。陈自任教务主任，将秘书长让给李光炯。”马其昶是桐城派传人，不习惯陈独秀教育上的激进，二人的关系搞得很僵。

在都督府那边，终日抽大烟的孙毓筠左右不了局势，孙中山派柏文蔚协助对付乱局，柏文蔚驰电庐州军政分府孙万乘、芜湖军政分府吴振黄、大通军政分府黎宗岳，劝他们维护大局，早日取消分府。孙、吴还算听话，依电宣布取消，唯黎宗岳置之不理。柏文蔚奉命统水陆各军，武力解决黎宗岳浔军。浔军一股携械逃往山区，其余在胡聘臣指挥下投降，黎宗岳乘夜逃武汉。安徽军政终归于统一。

孙毓筠就坡下驴，对柏文蔚说：安徽太乱，还是你做都督吧。柏文蔚不置可否。曾参与都督府机要的陈独秀了解内情，随即就去南京浦口，找到正准备出任江苏都督的柏文蔚，劝他速回安徽。

1912年5月孙毓筠去北京就职，柏文蔚接任安徽都督兼民政长职，“任命陈仲甫为都督府秘书长，徐子俊为参谋长，机要秘书王曙笙，高级参谋徐惟一。一切施政方针皆由四人代为规划，将行政机构加以充实、整顿，尽量安插革命同志，以保存行政之纯洁性。”

孙毓筠到京后抱袁世凯大腿，与杨度、严复等鼓吹帝制。护国战争爆发，袁世凯皇帝梦破灭，孙毓筠遭通缉，称自己到京后每月3000银元薪金不够挥霍，除吃鸦片，就是买古瓷和名家书画消磨时光。袁世凯找他组织筹安会，而他“哪里还有丝毫气力去抵抗他？只有唯唯听命，把个人的人格，完全为洪宪皇帝去牺牲罢了。”

当时安徽上层分管鹏派与柏文蔚派，两派有隙。一日管派人到柏文蔚处来，想找几句话恭维，却说：“今天能见到柏公，实属三生有幸，像柏公这样庸庸碌碌将军，真是海内仅有。”陈独秀在一旁哈哈大笑，也不顾柏文蔚满脸窘态。

一日，陈独秀之子陈延年到都督府要陈独秀快回家。原来两年前和陈昔凡签合同做大豆生意的英商，利用辛亥革命后浙江巡抚倒台之机施加压力，要求陈昔凡交还收购大豆定金。陈昔凡接到诉状，叫回陈独秀商量对策。后陈昔凡去上海查阅文字，方知当年上了姚通事的当。有口难辩，只好按约赔偿预付金，用财产契约顶债务。陈昔凡忧愤成疾，回安庆后病倒。谢氏上京找曾子固求情。

增韫1908年擢浙江巡抚，任期无大恶。武昌起义爆发，在日本的蒋介石回国，组织敢死队抓住增韫，打算处决。这时浙江官办铁路负责人汤寿潜说：“推举我当浙江都督可以，但是不杀增!”增韫绝处逢生。汤寿潜做朋友做到底，送增韫五百块大洋路费。此后，袁世凯网罗清朝遗老到北京担任参政院参政，增韫也在其中。

牵扯到英商，增韫帮不上忙，结果陈家保下南水关两幢房子及贵池300亩地,不足部分由增韫补交结案。奉天古玩店不在合同信押之内，得以幸存。陈昔凡败诉后，没几天就去世了。

辛亥革命后，多省都督由南京临时政府任命，不少是同盟会会员。对草根掌权，袁世凯心里很不踏实。“南方四大都督”即江西都督李烈钧、广东都督胡汉民、安徽都督柏文蔚，湖南都督谭延闿。袁世凯能容的只有谭延闿，他是湖南茶陵人，清末最后一次科考，殿试列二等第35名，赐进士出身，入翰林，湖南立宪派首领，1912年7月被北京政府任命为湖南都督。而李烈钧、胡汉民和柏文蔚都是草根。袁世凯与他们的矛盾，在宋教仁遇刺后爆发了。

《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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