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9 作 者:冯精志 吴晓平 第一章第5节 35-40页 10月28 日 5、桐城派末流办俗话报 1903年底,陈独秀拿把雨伞,斜背包袱到芜湖。次年3月底,他在芜湖创办《安徽俗话报》,是安徽有史以来第一份白话报纸。按照房秩五的说法,办这份报的点子是陈独秀在桐城学堂提出。 陈独秀之所以办这份报,与桐城派有关。桐城派起于清初,衰亡于清末民初,历时二百余年,几与清朝国运兴衰昌敝相始终。桐城派是清代文坛最大散文流派,因早期作家戴名世、方苞、刘大櫆、姚鼐均系安徽桐城人得名。晚清以黄遵宪、梁启超、陈季同为代表,掀起“文界革命”,吴汝纶、严复、林纾跻身其中。 桐城派得势,秘诀在讲求体要规制与时文相通,时文为科场叩问的主要学习内容,或科场得售,或位居高官,或在书院中担当主讲。科举废除,桐城派正统地位受冲击,但文风深积犹存,尤其是维护道统,与崇尚自由平等、科学进步思想不相容,只有破除貌似正统实则陈腐、阻碍变革的价值观才能为新文化确立铺平道路。 陈独秀是怀宁人,与桐城相距70公里,两地山水相抱,鸡犬相闻,素有“桐怀一家”说。安庆文化人也被列入桐城派。陈独秀就是这种情况,不过出生晚,被列入桐城派末流。 清末,安庆城南水关陈衍庶,小二郎巷方守敦、方守彝家及邓绳侯家都服膺桐城派。陈衍庶工于绘画,方守彝工于宋诗,方守敦工于书法,邓绳侯热心教育。他们构成安庆的儒雅士绅的核心阶层。 舒芜1922年生于安徽桐城,50年代批判胡风,把胡风写给自己的信交出,胡风被定为反革命分子,拉开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场文字冤案。舒芜祖父方守敦,桐城派名家方宗诚之子,曾助吴汝纶创办桐城学堂,又与李光炯等创办芜湖安徽公学,住在皖垣南门小二郎巷,与南水关陈家相距不远,成为陈独秀心目中的“乡长”。 舒芜晚年回顾说:“陈独秀的父亲陈衍庶先生,同我伯祖父方守彝先生、祖父方守敦先生及我姑丈邓仲纯先生的父亲邓绳侯先生,当年都是皖垣学界、文林的同辈交游。陈独秀同我的几位伯父、我父亲、我姑丈邓仲纯以及邓仲纯的弟弟邓以蜇又是新一代的同辈交游。” 桐城派末流指桐城派消亡之际,流播地区生成一批脉息相关人物,他们少年时接受桐城派文化传统,或受益于桐城派文化荫庇,走上社会后,多少粘连着桐城派脐带,因桐城派行将消亡,已不再归附。多数人在时代转移中走上反叛桐城派前辈道路,有人成为新时代文化开创者,大体如陈独秀祖父所说,是些“不成龙就成蛇”的人。桐城派末流出现集团性“哗变”,对桐城派来说,标志着这派的终结;对于民族文化来说,是民族新文化在涅槃中更生。 房秩五是安徽桐城人,23岁中秀才,26岁入安庆就馆,得以与陈独秀结识。此时陈独秀沉浸于文史丹青,母亲病故,按制为母守丧。陈氏一生波澜壮阔,但无论是巅峰还是谷底,与房秩五终生相近。 解放后,房秩五意外获得份旧《安徽俗话报》,翻阅良久,感伤落泪,即便时忌甚多,诗云:“君是降龙伏虎手,拈花微笑散诸天。苍茫五十年前事,贝叶重翻亦惘然。季子音容犹彷佛,诸孙头角各峥嵘。藏书楼址依稀认,忍过山阳听笛声。” 《安徽俗话报》由陈独秀任主笔,吴汝澄负责小说、诗词方面的稿件,房秩五编辑教育稿件。1904年秋,桐城学堂搬往桐城,编辑部迁往芜湖科学图书社。《安徽俗话报》冠名为报,实为半月刊,从1904年到1905年,印22期。这份报纸承接近代经世致用思潮和启蒙新思潮,是“文界革命”和白话文运动的有机一环。陈独秀寄居在科学图书社楼上,一边教学,一边编辑。 陈独秀《开办安徽俗话报的缘故》开宗名义:“这报的主义是要用顶浅俗的话说,告诉我们安徽人,教大家好通达学问,明白时事,并不是说些无味的俗话,大家别要当作怪物,也别要当作儿戏,才不负做报的苦心。”该刊设13门类:论说、要紧的新闻、本省的新闻、历史、地理、教育、实业、小说、诗词、闲谈、行情、要件、来文,广涉省内外、国内外的政治、经济、文化、文学、艺术,内政外交、天文地理、科学神话,无所不谈。广博中有重点,围绕开启民智、警醒国魂。不论何种文体,均作“宏大叙事”或“宏大抒情”,不看重文章主体的个人性,而以先觉者的姿态作救亡启蒙的动员。 陈独秀创办《安徽俗话报》是反叛桐城派的开始。他出身理学世家,而他的实践表明:传统在不断自我否定过程中,他不承认自己是桐城派末流,只承认曾“选学妖孽”。但地域文化和理学世家的烙印难以否弃,桐城派文化相沿久远,造就的人文氛围无法回避。 不必特别抬高内容的先锋性,多是近代经世致用思潮和启蒙新思潮成果的运用和发挥,非独创。文章形式未解放,仍在传统范畴。诗词多为民间谣曲,戏曲未摆脱传统窠臼,小说是旧时章回体。然而以白话为运载工具,哪怕消息也用通俗白话写成,没有桐城先辈讲求的古文影子,都是黄遵宪倡导的“我手写我口”类上口文字,人皆能读能懂,绝无深涩典故。因主要面向安徽民众,从主编到作者都注意运用安徽方言、俗语,都楔入平易野俗的语流中,通俗且新鲜。 《安徽俗话报》的启蒙作用不容低估。在桐城派发祥地,桐城派末流完成这一事业,不但引领了安徽思想文化,而且显示了桐城派走向消亡的不可避免的时代趋势。它当然不能和后来的《新青年》相比。不过没有《安徽俗话报》,就难有后来的《新青年》,前者为后者作了相应准备。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新青年》的雏型。 1906年2月,陈独秀不再管《安徽俗话报》。汪孟邹说:“《安徽俗话报》再出一期,就是二十四期,就是一足年。无论怎么和他商量,说好说歹,只再办一期,他始终不答应,一定要教书去了。”何至于此?缘由是安徽现代教育的大幕拉开了。 作为官办书院,敬敷书院规模大。1902年求是大学堂改名安徽高等学堂,移至敬敷书院旧址。敬敷书院至今有遗踪,旧址设门坊,斋舍三进六栋,硬山式山墙,青砖灰瓦,木格窗棂,前后庑廊。陈独秀结青年励志社,社址就在敬敷书院的藏书楼(今姚家口)。 潘赞化是桐城人,哥哥潘缙华与陈独秀组织社团,被通缉,带赞化逃往日本,躲了阵,风声小了,哥儿俩和陈独秀一起回国。兄在徐锡麟巡警学堂任教习,弟在安徽陆军小学堂教书。赞化身高体魁,长髯拂胸,乡人称“桐城怪杰”。辛亥革命后为芜湖海关监督。 《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9 作 者:冯精志 吴晓平 第一章 第5节 35-40页 10月28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