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董事冯总所著《铸剑》连载之(三)

第 一章 

2019年12月 4日  第11-   页  

下篇：抗日战争爆发前的兵工厂

1911年爆发武昌起义，嗣后建立中华民国。随即，北洋政府及各路军阀忙忙叨叨地建兵工厂，以至兵工厂的数量在短期内达到87个。除汉阳兵工厂外，民初的主要兵工厂并非前清遗留。如上海兵工厂的设备购自英国和德国，能生产大口径要塞炮，但是生产没几天，设备老化，生产能力退步，也就那么回事了。抗日战争中，日寇侵占上海，高昌庙总厂的钢架厂房被夷为平地，从此无迹可寻。

民国初年，北洋政府只能控制少数几个兵工厂，地方军阀控制着大头。军阀的兵工厂不但数量多，而且有些兵工厂的规模、产量、技术水平超过了国有兵工厂。理论上，兵工厂都属陆军部军械司管理。但在纷纷扰扰的年代，无法统一步枪型号和口径，兵器工业无序发展。北伐后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1928年11月成立兵工署，统理全国兵工生产，这才开始有制度，有计划的生产。

1931年九一八事变前，几大兵工厂依次是奉天军械厂（东三省兵工厂）、太原兵工厂、汉阳兵工厂、巩县兵工厂、金陵兵工厂。在5大兵工厂中，东三省兵工厂无论是规模还是产量都位居第一。

1933年11月，国民党19路军将领蔡廷锴、蒋光鼐等率部在福建倒蒋造反，蒋介石出动大军讨逆，1934年1月攻占福州，“闽变”失败。为防止死灰复燃，蒋介石把时任兵工署署长的陈仪调任福建省政府主席。陈氏卸职前，蒋介石问谁堪担当兵工署署长，陈推荐了俞大维，说“俞大维这个人不要钱”，“懂弹道学，是个人才”。在德国采购军火的俞大维被召回国，出任军政部次长兼任兵工署署长。

组织架构上，中国大大小小的兵工厂属于兵工署管辖。兵工署原隶属军政部，资源委员会隶属军事委员会。根据蒋介石的命令，两个部门独立，合并为军工部，俞大维被任命为军工部部长，全权负责军工事务，原资源委员会主任朱家骅担任军工部副部长。

下面重点介绍几个与本书有关的兵工厂：

东三省兵工厂

张作霖祖籍河北大城，1875年生于辽宁大洼县张家窝棚，为谋生卖过包子，当过货郎，学过木匠，甲午战争爆发，投入台毅军当兵，不久携械潜逃，加入土匪。甲午战败，辽西散兵游勇成群，各地成立自保武装组织，名大团。1900年，张作霖在肖家庙成立大团。按说社会秩序稳定后，地方自治武装应予遣散。商会考虑遣散这些自治武装后，团民四散，可能危害地方，拟将这类武装交给政府。

张作霖的发迹史上有两位恩人，而且偏巧都姓增。头一个是盛京将军增祺。裁撤大团风颇盛，张作霖略施小计，派手下扣留途经黑山的增祺的三姨太，然后来个“英雄救美”。三姨太回奉天后，向老公转述了张作霖愿意归顺的想法，增祺有啥说的，随即按属地管理规则，批示新民府承办收编张作霖事宜。新民府知府增韫接见张作霖后，命整理部武，带到新民府听候点编，冠名“巡警前营马队”。张作霖和弟兄们摇身一变，成了正规军，实现了身份的重要转型。

增韫离任后，安徽人陈昔凡接任新民府知府，亦接过被增韫收编的张作霖。陈昔凡公务之余吟诗作画，张作霖耳闻目濡，好生羡慕，萌生了要拜陈大人为义父的念头。《中华老字号·沈阳卷》中说，陈昔凡考虑到把绿林出身者收为义子玷自家门第，敷衍了之，让张作霖跟自己的侄子陈独秀读书习字。就这么着，张作霖与陈独秀成了短期同窗。陈独秀与李大钊创建中国共产党后，从来就不提这段，有党史专家认为是陈独秀不愿意与土匪来路的张作霖粘包。

1906年，张作霖投靠奉天巡警总办张锡銮，新任盛京将军肖尔巽将张作霖所部由3个营扩编为5个营，张作霖当统带。张作霖得到肖尔巽的信任，把奉天督军段芝贵逼出东北，武力迫使吉林督军孟恩远下台，黑龙江督军由亲信担任，把东三省的军政大权抓到手。

徐世昌担任总统时，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1921年5月，张作霖兼蒙疆经略使，不久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张作霖的官儿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捎带手办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建了个兵工厂。

沈阳是东三省最大的城市。1625年，努尔哈赤建都于此，称盛京。入清，北京是京城，盛京是陪都。1897年11月，清廷户部拟准盛京自造军火。12月奉旨依议。盛京将军依克唐阿奉旨成立机器局，1899年6月开工，未造军火，铸造银元。辛亥革命后，盛京不是陪都了，改为奉天市。时至1921年，张作霖在造币厂（原奉天机器局）内设立修械及制造枪弹工厂，称奉天军械厂。

张作霖打算采购设备时得到消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的德国在上海报纸登广告，要将克虏伯公司运到中国的机器出售。张作霖派奉天军械厂厂长陶治平带现款到上海买设备。陶治平嗜赌，到上海后泡在赌场，把设备款输得干干净净，没辙了给张作霖写信，将原委一五一十汇报，表示要投黄浦江谢罪。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会对这样的败家子杀之而后快。而张作霖看信后，骂陶治平输钱就要投江是孬种，吩咐军需长赶紧给陶治平汇100万元，指示一半捞本，一半买机器，买好回来，莫再耽误。陶治平收到款，感激涕零，重上赌场，说来也怪，手气居然特别顺，把先前输掉的本钱捞回来，还挣了不少，他将所有钱购买机器，算给了主子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工厂创办后，张作霖不惜重金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设备和专家人才，不管是哪国，你只要敢卖，我就敢买；不管国内还是国外的技术专家，只要你敢来，我就高薪请！兵工厂雇用的1516名技师，大部分是来自英国、瑞典、丹麦、德国、俄国。

1922年，奉天军械厂改名东三省兵工厂，设枪、炮弹，炮三厂，由丹麦文德（Winther）公司承建，并派技师克力敦尔弥驻厂指导安装。并于库房西侧，修筑站台，铺设铁轨，火车可直通厂内。

陶治平担任督办时，经费来自东北边防司令长官公署，依年度预算拨发，不足追加。陶治平后，军械司司长韩麟春任总办，增加会办，翁之麟担任。韩麟春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据说13式步枪防尘盖由他设计，因此称“韩氏七九步枪”或“韩麟春造”。

1925年，杨宇霆任督办，从丹麦、日本、德国、美国、奥地利等国购进兵器工业设备，1928年，厂区长2.5公里，宽约1.3公里，全厂有机器8000多部，职工最多时达36000人；内设第一、第二枪弹厂，第一、第二炮弹厂，第一、第二枪厂、炮厂、火药厂、迫击炮厂、铸造厂、炼钢厂、机器厂等，热电厂安装4台机组，发电能力达1万千瓦，有国内仅有的兵工专用精密检测仪器设备。

东三省兵工厂全盛时年产各式步枪6万多支，轻重机枪上千挺，各型炮150门，炮弹20余万发，枪弹1.8亿发。不仅产能强，研发能力也强，仿制各类火炮，从75毫米的野炮、山炮、平射炮、高射炮到240毫米的榴弹巨炮，凡日本有的火炮，就仿制对应型号。

厂子像气儿吹的一样膨胀，1928年为全国最大兵工厂。原枪管钢为进口，铸造厂反复试炼，制出化学物理性质与舶来品相当的锰硅合金钢材。由此枪管钢自行供应。开始量产17式65轻机枪，13式79重机枪，均系仿造自日式机枪。炮厂生产的火炮口径之大、品种之多、为同期国内兵工厂不及。制成民14式160毫米重榴弹炮，射程达5.9公里。试造的240毫米 榴弹炮让日本人目瞪口呆，当时关东军240毫米大炮只有两门！炮厂还仿造美国民生牌汽车，时速25公里，载重1.82吨，是中国第一辆国产汽车。

1928年6月3日，张作霖乘专列从北京回奉天，4日凌晨5点30分，专列经过京奉、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被预埋的炸药炸毁，张作霖被炸成重伤，送回沈阳后就死了。此即皇姑屯事件。

张学良年纪轻轻就执掌了东三省。北伐战争后，中国只剩下东三省没有统一。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宣布，即日起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将北洋政府五色旗换成国民政府青天白日旗。此举标志着北洋政府结束，国民政府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军火不都是挣钱的买卖，奉天军械厂欠款甚巨，是东三省财政的大窟窿。张学良是在老爷子荫庇下成长的少爷羔子，没心眼儿。1930年5月至11月发生中原大战，张学良9月18日通电拥蒋，派兵入关。10月15日，站在蒋介石对立面的阎锡山，冯玉祥下野。中原大战结束，张学良以为持续多年的军阀混战结束，今后军械需要量将会大大地减少，奉天军械厂可以压缩经费，裁减员工。

1930年，张学良号召弭兵，打算用兵工机器生产民品，在沈阳大西关成立东生源售品处，五金材料、锅炉暖汽片、水泵机器、工具家具都可向兵工厂订购，并有样品目录。张学良派王卓然、叶弼亮出国考察，接洽外国专家改建奉天军械厂，准备造汽车和拖拉机。

1931年9月18日，日军在南满铁路柳条湖处炸毁一小段铁路，反诬东北军所为，引发九一八事变。张作霖半生心血打造的奉天军械厂落入日军之手，改名为关东军野战兵器厂。

东三省兵工厂的位置在沈阳大东区长安路，如今属中航工业沈阳黎明航空发动机有限责任公司，产权归黎明机械制造厂所有。

太原兵工厂

1883年，阎锡山生于山西五台县河边村，1902年考上山西武备学堂，官费保送日本留学。1909年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回国，任山西陆军小学堂教官。辛亥革命时奉命平乱，途中起义。1914年被袁世凯委任为同武将军，后任山西督军。阎锡山怕袁世凯猜忌，特意把父母亲安顿到北京，就像是人质，一年三节两寿，他挖空心思给袁世凯送礼，上好的汾酒就二百坛五百坛就不知送了多少。袁世凯要登基称帝，阎锡山坚决拥戴，连电劝进，还送了两万大洋。

袁世凯逝世后，阎锡山没有顾忌了，胆子也就大了。1917年出席北京督军团会议，参观国产武器试射，见试射的汉阳兵工厂所制枪炮精良，萌生了自造军火的念头。当时晋军装备各种枪械万余支，机关枪数十挺，山野炮数十门。武器年久失修，只有打仗时才发少数子弹，士兵所挎子弹带大半是空的，进口武器弹药为北京政府不允。为保住地盘，阎锡山感到筹建火药厂和枪弹厂是当务之急。

1898年，山西巡抚胡聘之在太原小北门外柏树园庙地建厂房二十余间，名机器局，实际是个作坊，仅能修理戈矛、马刀、小炮等物件。后从天津聘工匠，废旧兵器也能对付。

1914年，机器局改为山西陆军修械所，兵器生产略具雏形，没有深孔加工设备，枪筒制作用土法，把盘条缠在芯子上，加热后捶打淬火而成。生产无计划可言，每月生产三五支步枪不等，造出来就算合格，不检验。生产的火枪，枪托刻“晋局庚子年造”。这样的生产方式延续数年，是能算瞎对付，却好赖锻炼出了一批技术骨干。

阎锡山为解决资金问题，在修械所内增设铜元局，用铸造铜币所得收入扩建厂房，从日、德、英引进设备，从天津招募机械技工，职工增至五六百人。山西军人工艺实习厂总办由晋军旅长商震兼，从英国留学归国的李蒙淑任厂长。1921年，从上海高昌庙陆军部国营俊琪厂订购子弹机一套，日产子弹万发。经太原育才机器厂仿造子弹机，产量翻番。另可以制造六五步枪、七九步枪和冲锋枪子弹，此乃山西制造军备之始。造枪弹成功的同时开始研制手榴弹。弹体分铁皮与铸铁两种，木柄铸铁手榴弹弹体可以爆裂成数十粒乃至上百粒弹片，杀伤力大，成为山西造军火中的名牌，最高日产达十万多颗。

1923年，生产车间改为厂，设枪弹厂、炸弹厂、炮弹厂、无烟药厂、炸药厂，制酸厂。在太原东山成立黑药厂和压药厂。随着枪弹、炸弹和炮弹的产量日增，除了白色起爆炸药外，还生产了皮克林酸炸药，为降低成本，研制生产了铅粉炸药。

手榴弹是山西造军火的名牌，但爆炸原料是黑火药，威力小。最好的炸药是梯恩梯，阎锡山派洪中去德国深造，洪中学成归国开口要钱，虽然价格比国外梯恩梯便宜一半，还是坑人。1924年，日本帝国大学学化工的张恺归来，仿制成本低廉的硝酸铵炸药成功，命名恺字炸药。1926年，制酸厂、无烟药厂和炸药厂划分出来，和黑药厂、压药厂合并为太原火药厂，不仅火药产量提高了，还研制成速燃火烟药，解决了大量生产迫击炮弹所需的抛射药及引信定时慢药。

1927年初，阎锡山改山西军人工艺实习厂为太原兵工厂，军火生产由轻武器向重武器过渡。太原兵工厂和火药厂有设备3800部，职工1.5万人。1928年，蒋介石召开编遣会议，阎锡山复改太原兵工厂为山西军人工艺实习厂，以伪对假，军火生产有增无减。从1928年至1930年，太原兵工厂月产炮35门，迫击炮100门，步枪3000支，机枪15挺，冲锋枪900支，炮弹1.5万发，迫击炮弹9000发，子弹420万发。依靠这些武器，晋军发展到30万人，并有余力高价出售武器给李宗仁、马鸿逵、马步芳等外省军阀。

1930年，中原大战以蒋介石获胜告终，阎锡山下野。蒋介石责成张学良统一节制晋绥两省军政事宜，编遣晋绥军。太原兵工厂和火药厂生产因此停止，两厂后合并为太原修械所。原有的上万名职工裁为不足两千名，只作军械修配和民品生产。

1931年爆发九一八事变，蒋介石与阎锡山握手言和。随后蒋介石任命阎锡山为太原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仍然对蒋介石有戒心，将太原兵工厂部分改为壬申制造厂，原火药厂部分改为壬申化学厂。两厂职工恢复到五千人。1934年秋，阎锡山为防止蒋介石将太原兵器厂收归国有，一夜之间将改组的工厂变成“民办”。

阎锡山敢想敢干，早在1920年就准备造飞机。多次派人去法国学习航空，从德国高薪聘工程师，带领技术工人组装飞机。1925年，阎锡山从法国引进技术，组装飞机。1930年底，他斥巨资购买或组装二十多架飞机，成立了晋绥军航空大队。

在阎锡山治理下，山西实力走在全国前头。称“模范省”，阎锡山被封为“模范省长”。在一次国民党党政军高级干部会上，蒋介石说：“过去我们学苏联、学美国、学德国，都失败了，落了个一切都没办法，还不如阎锡山在山西有办法，我们今后要学阎锡山。”

山西省的铁路全是窄轨。正太铁路局局长朱霁青曾经对人发牢骚说：“不知阎老西儿安的是什么心，就是不让同蒲和正太两条路与全国铁路成为同样轨道，以便衔接，我屡次向他建议，他就是不搭理我。”显然，阎锡山是怕中央军进入山西，才用窄轨铁路。

那时，上海一家小报登了幅漫画：蒋介石一手握枪，一手托现洋；冯玉祥一手举刀，一手抓窝头；阎锡山一手提杆秤，一手拿算盘。每当有人说起这幅漫画，阎锡山都会得意地笑起来。他认为自己就像这幅漫画所寓意的那样，精于计算，擅长经济。

四、中科董事冯总所著《铸剑》连载之(三)

第 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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