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8

作  者：冯精志  吴晓平

第一章第4节（续）

    

1905年，陈独秀到安徽公学任教，与芜湖安徽公学柏文蔚、学生常恒芳等商议成立岳王会。岳飞反抗的金人是清人祖先。秋季一天，芜湖关帝庙来了多位香客，在香炉燃香，面对关帝泥塑，抚掌叩头，盘腿而坐。陈独秀读岳王会章程，以反清为宗旨，后集体宣誓。会后陈独秀租房作联络点。参加者有安徽公学学生和武备学堂学生30余人，陈独秀为会长。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中宋豫林是岳王会骨干。

岳王会成立后不久，发生一件事。即吴樾刺杀五大臣未遂案。这事发生于北京，与远在安徽的岳王会何干？随着慈禧太后推行“回銮新政”，政局发生变化。一派是袁世凯为首的北洋派，一派是张之洞为首的地方派，中枢是瞿鸿机清流。派系不同，以改良对抗革命是共识。满洲亲贵借改良防汉，汉人重臣借改良扩充实力。与此同时，流亡海外的康梁打出保清立宪招牌，各种势力合流，立宪呼声甚嚣尘上。清廷小心翼翼改革，造成不死不活局面，民众看不到多大希望，革命党心焦，感受到清廷的苟延残喘，只能加重国家灾难。

吴樾是安徽桐城人，在保定高等师范读书，1903年回桐城省亲时，曾与陈独秀、赵声密计。暗杀不能代表革命主流。但万马齐喑，向来不缺试图以个人力量扭转乾坤的义士。吴樾写有《暗杀时代》，愿死后“化一我而为千万我，前者仆后者起，不杀不休，不尽不止。”他认为，“今日之时代，非革命之时代，实暗杀之时代也。”

江南水师学堂赵声是江苏镇江人，曾作《保国歌》：“莫打鼓来莫打锣，听我唱个保国歌；中国汉人之中国，民族由来最众多……仔细听我保国歌，天和地和人又和，取彼民贼驱异类，光复皇汉笑呵呵！”全文近千字。章士钊在上海密印数十万份散发。

吴樾曾与赵声互争北上行刺任务。吴樾问：“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孰为易？”赵声说：“自然是前者易，而后者难。”吴樾说：“然则，我为易，留其难以待君。”议遂定，临歧置酒，慷慨悲歌，以壮其行。赵声其时有“大好头颅拼一掷，太空追攫国民魂”句。

吴樾草拟了万言《意见书》，誊清后交张啸岑，郑重嘱咐，他若离开人世，“万一无法发表，便交湖南杨笃生先生，或者安庆陈仲甫先生”。从这段记述看，陈独秀对此事卷入较深。

吴樾与张榕结伴到京师。张榕是抚顺人，世代为努尔哈赤守陵，后弃旗归汉，求杀敌赎祖先之罪。吴樾师从杨笃生学爆破。当时主要炸弹技术有两种，一种以水银置于弹内，不过水银易与硝酸发生反应，不安全，杨笃生曾在试制时受伤，故不用。另一种是用普通黄炸药置弹内，用导火线激发，后采取撞针式法，抛掷后以撞针接触激发。吴樾于杨笃生于北京西山八大处山上多次练习，手法渐熟。

吴樾在会馆等待时机，驰书未婚妻，要求未婚妻学习罗兰夫人。法国大革命时，罗兰夫人被送上断头台。临刑前，她留下了那句为后人熟知的名言：“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1905年9月24日，载泽、徐世昌、戴鸿慈、端方、绍英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前一天，吴樾由随同五大臣考察的杨笃生那里得知出行计划，与张榕在会馆设宴招待友人，席间慷慨悲歌。庶日，吴樾怀揣杨笃生事先制好的炸弹离开会馆，留置一信于枕下，详书其此次行动的缘由，并说与会馆众人无关。以便万一事泄，不托累旁人。

五大臣定上午10点出发，专车五节，前两节是随员，第三节是五大臣花车，第四节是仆役，最后一节装行李。前门车站，早8点刚过，吴樾着隶仆役衣服混进车站，试图由第四列车箱进入中间花车时，被卫兵拦住，纠缠间引爆炸药，砰然巨响，毙伤数十人，内有端方亲属，徐世昌、戴鸿慈受轻伤，绍英受伤较重，载泽用受伤的血手摸着脖子问：“我的脑袋呢？”吴樾当场殉节。张榕趁混乱脱险。

事后，肃亲王善耆和赵秉钧负责调查，将吴樾尸骸摄成照片，分发侦探到客栈、会馆查询。桐城会馆有个女孩认出是吴樾。会馆执事吴士禄被捕，召出张榕。探访局总办杨以德，数日后趁张榕熟睡，把他拿获。张榕除承认与吴樾认识外，一字不招。

烈士成仁后，抛尸荒野，幸有志士金某保全尸骸。吴未婚妻得悉夫君殉国，自刎以殉。入民国后，吴樾弟询其遗体公葬，蔡元培主祭。清制犯人名字要加偏旁部首以污辱。吴樾名字中的“樾”之“木”即为此故而加，然樾字反而体现精神之光荣，故而后皆用樾字。

据潘忠丘《我的祖父潘赞化》一文，1904年经陈独秀嘱托，潘赞化以考察北洋警察名义到保定联络吴樾，策划暗杀清廷重臣铁良。到保定后，他和吴樾、张啸岑朝夕聚谈。吴樾身亡后，陈独秀写信问吴樾同党张啸岑，“北京店事，想是吴兄主持开展张，关于吴兄一切，务速详告。”吴樾弟吴楚带回吴樾遗物及遣书，交与陈独秀。陈独秀将吴樾的遗物寄到上海，交蔡元培，蔡元培为吴樾举办追悼会。

不几日，张啸岑给陈独秀寄来吴樾《暗杀时代自序》和《意见书》。张啸岑传来烈士赴难前曾留下的遗言：“若遇难，将上述书转交杨笃生或陈仲甫。”从不轻易落泪的陈独秀泪如泉涌，在《甲寅杂志》1卷4号盛赞吴樾“有道德、有诚意、有牺牲的精神，由纯粹之爱国心而主张革命”，将《意见书》节录刊载于《安徽俗话报》。

数月后，陈独秀思及吴樾，怆然吟出《存殁六绝句》：“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千里外，碎身直捣虎狼秦。”

伯先和孟侠都是陈独秀的朋友。陈独秀怀念吴樾的诗是一个刺客为另一个刺客的悼词。陈独秀和吴樾属同一暗杀团体，吴樾临行前曾与赵声、陈独秀密计于芜湖科学图书社小楼上。

徐锡麟是浙江绍兴人，1904年入光复会，1906年冬季到安庆，被恩铭派为巡警学堂会办。恩铭是庆亲王奕劻的女婿。时任安徽巡抚。1907年夏，巡警学堂学员毕业，7月8日晨8时行毕业典礼，恩铭点名发文凭。徐锡麟用短枪击毙恩铭，与马宗汉，陈伯平及巡警学生百余人占领军械所，后被清军包围，激战4小时失败。徐锡麟、马宗汉被捕。次日在抚署东辕门栅外隙地先斩首，后剜心。

适逢多事之秋，过激行动如同潮起潮落。徐锡麟殉难没多久，安庆摊上一件更大的事，这就是熊成基策划的马炮营起义。

1908年11月14日，光绪帝驾崩，次日慈禧太后崩。大清名义统治者与实际统治者两日内死。安庆第31混成协马营队官熊成基认为清廷没了主子，决定起义。11月19日晚9点炮营起义，马营举火为号，到陆军小学堂取得枪支，菱湖嘴弹药库取得子弹和炮弹，全标3个营大部分响应起义，向北门、东门挺进。城内清军与江中炮舰前后夹击，义军腹背受敌，熊成基只得撤退，快到庐州时只剩300多人，不得已将余部解散。安庆起义失败后，熊成基从烟台渡海到大连，后到日本东京同盟会所在地。2月在长春巴尔虎门外刑场就义。

陈独秀与熊成基策划起义之说难成立，因为其时陈独秀在日本。但陈独秀与起义有关，即安庆岳王会不少人参加起义。倪映典是岳王会中人，与熊成基策划起义。事泄后逃避缉捕，躲在广东赵声处。辛亥革命前新军与警察局冲突，倪映典决定提前起义。1911年2月率部攻城被俘牺牲。1912年被南京临时政府追赠为陆军上将。

《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连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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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节（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