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追寻》连载（51万字）六十九

2024年 5月  日 第 285  —  290页

 第4章

1921年1月初，在新民学会讨论会上，毛泽东有几次发言。一次谈到读书：“觉得普通知识要紧，现在号称有专门学问的人，他的学问，还只算普通或还不及。自身决定30岁内只求普通知识，因缺乏数学、物理、化学等自然的基础科学的知识，想设法补足。文学虽不能创作，但也有兴会，喜研究哲学。应用方面，研究教育学，及教育方法等。”另一次说：“我所愿做的工作：一教书，一新闻记者，将来多半要赖这两项工作的月薪来生活。现觉专用脑力的工作很苦，想学一宗用体力的工作，如打袜子、制面包之类，这种工作学好了，到世界任何地方跑，均可得食。至于消费，赞成简单，反对奢泰。”

1920年3月14日，毛泽东从北京给周世钊的信中说：“我想我们在长沙要创造一种新的生活，可以邀合同志，租一所房子，办一个自修大学（这个名字是胡适之先生造的）。我们在这个大学里实行共产的生活。”关于生活费用，可以教课、投稿、编书、劳力的工作(自炊自濯等)等取得。“所得收入，完全公共。多得的人，补助少得的人，以够消费为止。”“这种组织，也可以叫‘工读互助团’。这组织里最要紧的是要成立一个‘学术谈话会’，每周至少要为学术的谈话两次或三次。”稍带提一句，“工读互助团”的活动，1920年上半年间在北京和上海出现过，但不久都失败了。

据胡适说，毛泽东依据他在1920年的《一个自修大学》讲演，拟成了《湖南第一自修大学章程》，来他家里。请他帮助审定。因此，有人认为，“湖南自修大学”一名可认为是胡适造的。

湖南自修大学在哪儿开办？船山学社位于长沙中山东路北侧，过去是曾国藩祠堂，为单层三进四合院。王船山即王夫之，与顾炎武，黄宗羲同称明清三大学者。晚年居衡阳石船山，人称船山先生。刘人熙是湖南浏阳人，光绪进士，辛亥革命后任都督府民政司长，1915年参与反袁驱汤斗争，汤芗铭被逐，出任湖南督军兼省长。他认为船山学说是“救时之良方”，成立船山学社，筹建船山专词，想通过这些活动弘扬国学，改良社会，反对封建君主专制。

外省人对王夫之了解不多，更不知道王船山以至船山学社。而这些在湖南知识界却如雷贯耳。毛泽东在一师读书时，常来船山学社听课。1921年，毛泽东和何叔衡找到船山学社董事长仇鳌，商量创办自修大学。毛泽东说，要想做好这件大事，无屋、无钱，光凭一身力气办不成。有屋、有钱，还需好汉帮才能成气候哟。

贺民范是湖南邵东人，陈独秀褒称“怪物”。他比毛泽东年长27岁，算个“老人家”。1921年8月，毛泽东参加一大回来后，同何叔衡、贺民范一道筹办学校。他们向教育界、新闻界的知名人士宣传，同时争取老同盟会员学社董事会总理仇鳌的支持。

仇鳌时任国民党中央委员，主持湖南党务，表态可以可腾出船山学社的房屋使用。消息传开，眷恋大清的人联名上告。仇鳌召开董事扩大会，说：让闲置少用的讲堂房屋，物有其用，让船山学社恢复昔日琅琅书声，这样实实在在的好事，何乐而不为？怎可拒之？我深信孔子、孟子、王船山、郭嵩焘等圣贤对此举措不会提出异议。自修大学把那些缺衣少食的平民，被人看不起的睁眼瞎、泥腿子收进船山学社圣堂，让他们识字、读书，教他们明事理，改弊习，是多好的事，不正是落实船山学社“求适于用”的写照吗。事后，仇鳌通知毛泽东、何叔衡速派人到省政府有关部门办理由船山学社创办湖南自修大学事宜，而且在省府办理了每月400多块大洋的办学经费。

1921年8月16日，毛泽东在湖南《大公报》发表湖南自修大学组织大纲。第一章《宗旨及定名》说：“本大学鉴于现在教育制度之缺失，采取古代书院与现代学校二者之长，取自动的方法，研究各种学术，以期发明真理，造就人才，使文化普及于平民，学术周流于社会。”“招生只凭学力，不限资格；学习方法以自由研究，共同讨论为主。教师负责出问题，订正笔记，修改作文等责任。学生不收学费，寄宿者只收膳费。”“本大学学友为破除文弱之习惯，图脑力与体力平均发展，并求知识与劳力两阶级之接近，应注意劳动。本大学为达劳动之目的，应有相当之设备，如园艺、印刷、铁工等。”

《创立宣言》将毛泽东的心境表露无遗，说：“书院和官式大学，将学术看得太神秘了，认为只有少数特殊人可以来学，多数平民则为天然的不能参与。从此学术为少数‘学阀’所专，与平民社会隔离愈远，酿成一种知识阶级奴使平民阶级的怪剧。”“无钱的人之于大学，乃真是‘野猫子想吃天鹅肉了’。自修大学力矫这些弊病。看学问如粗茶淡饭，肚子饿了，拿来就吃，打破学术秘密，务使公开，每人都可取得一份。”“自修大学的学生可以就在这种店铺里、团体里和公事的机关里研究。自修大学为一平民主义的大学。”

自修大学这些文件发表后，湖南文教界议论，认为不伦不类。但流言蜚语未能影响学校的存在和发展。毛泽东本人、他的战友、部分党和团的干部，最初都是自修大学的学生。后来成为党在大革命时期主要领导干部的夏明翰、陈佑魁等，自学校出来后，即入自修大学，住在船山学社。全省学生联合会也设在这里，在工人运动还没有大规模开展前，学联是当时推动革命群众运动的主要机关。夏曦、夏明翰、毛泽民等都是1922年至1923年学联的主要领导人。

学校的招牌悬挂在学社大门，校董会由15人组成，负责筹措经费，掌握办学方针。校董会推举驻校校董一人，任校长，管理日常校务。贺民范、毛泽东、何叔衡先后担任过驻校校董。

夏明翰原是衡阳第三甲种工业学校的学生，曾参加衡阳学生抵制和焚毁日货，支援长沙学生的驱张运动，同驻扎衡阳的军阀吴佩孚展开面对面的说理斗争。在家里，他把吴佩孚送给他祖父夏时济的亲笔条幅撕毁，气得夏时济把他关了起来，他却拿斧头砍断窗棂逃出来，由何叔衡介绍到自修大学学习。1921年冬，经毛泽东、何叔衡介绍夏明翰加入中共。1927年初，他在毛泽东主持的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担任秘书和教员，在全国农民协会兼任秘书长。八七会议后，参加湖南新省委，协助毛泽东准备秋收起义。同年12月任平浏特委书记，在浏阳、平江组织工农暴动队，1928年2月担任湖北省委委员。2月7日，由于叛徒告密被捕，2月9日就义。他临刑前作的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

住在学校的正式学友人数不多，1923年3月有24人，后又招来10人，前后合计约30多人，多数为党员和团员，包括毛泽东、何叔衡、李维汉、贺民范、李达、夏明翰、易礼容、罗学瓒、姜梦周、陈佑魁、毛泽民、陈章甫、陈子博、陈子展、彭平之、曹典倚、廖锡瑞、刘春仁、戴晓云、刘大身、郭亮、夏曦、贺果、王梁、傅晶钰、黄衍仁、王会悟、杨开慧、许文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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