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董事冯总所著《铸剑》连载之(十八 )
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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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11月7日傍晚。地坑院里。
天黑之前,几个人坐在院里聊天。
“这么说,忻口战役结束了?”杨锤子问。
“是的。”张战说。“虽然阎锡山拼出了血本,国军和晋军共同作战,但还是被打了个稀里哗啦。日本鬼子的损失也不小。”
“忻口战败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天了。”
杨锤子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说:“李厂长的夫人甘女士是怎么说的?她的话是:‘我保守地估计,轰炸巩县兵工厂的时间,应当是在忻口战役结束后的一周左右’。妈呀!按照李厂长的夫人甘女士的说法,日本鬼子这几天就会轰炸咱们厂!”
“应该是这样。日本鬼子腾出手了。”张战说。
“那就等着日本鬼子轰炸吧。”杨锤子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张战的耳朵支棱起来。
不大会儿,他说:“我好像听到了厂里的空袭警报。”
杨锤子侧耳听了听,急忙顺着坡道往上跑。
二十几个人跑到平地上,往巩县兵工厂所在的方向看着。
暮色中,可以看到天际中出现了几个黑点。
“是日本鬼子的飞机吧?”杨锤子无甚把握。
他们紧张地看着天际,看了不大会儿,齐声嚷起来:“是鬼子的飞机。一、二、三、四,四架轰炸机!”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生产飞机66810架,其中轰炸机14513架,战斗机35528架,攻击机5285架,运输机2045架,教练机4665架,辅助机型4774架。日本有飞机制造厂13家,工人总数45万人,另有发动机制造厂工人25万,合计70万人。
读者们要特别留意,以上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统计数字,而中国抗日战争爆发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
1937年,日本陆军航空本部确定99 式双发轻型轰炸机的研究方向,能执行水平轰炸和俯冲轰炸两种任务。日本军方提出的性能操纵杆相当苛刻:以每小时350公里的巡航速度飞行,至少能续航6个小时,最大载弹量400公斤,全部炸弹都要挂载在机身内弹舱里,弹舱尺寸要能适应多种挂载方式,一般采用的是4×100 公斤、8×50 公斤、25 ×15公斤3种方式。
实际上,在抗日战争的初期,日本军工就连99式双发轻型轰炸机也没有正式投产,用的是一种更简单的轰炸机。
亏得李待琛早就采取了措施,重要设备已转移到地下,经过反复的防空演习,巩县兵工厂全体人员能以最快速度进入地下校验场。
防空警报拉响后,李待琛和甘揆中,及梅山等人迅速赶到距离最近的地下校验场入口处。
各个车间的工人有条不紊地进入地下校验场。
有人在进入地下校验场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厂房。
后面的人催促,“还看什么,快点进去吧、”
那位说:“多看一眼吧,估计到咱们出来后,它们已被炸塌了。”
日本的轰炸机飞临,炸弹投了下来。
守卫巩县兵工厂的高炮连对空开火。
在郄连长的指挥下,高射机枪发射出耀眼的弹痕。
天空上,全是乱哄哄的声音,轰炸机一次一次地低飞,炸弹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日机投掷了燃烧弹,燃烧弹使得厂房燃起火,烟雾弥蔓。火光中,从这头到那头,厂房就像在摇晃。
单门低射速的火炮或高射机枪打飞机,击中的概率不会高于直接射击月球。这话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抗战时,中大口径高射炮或高射机枪执行防空任务,一个连十门炮分布两个阵地,五门炮部署在一个阵地,在一台射击指挥仪的指挥下作战。通常情况是,指挥仪得到了空情通报,由光学坐标测定器搜索、瞄准目标或以同步传送系统引入炮瞄雷达目标信息,跟踪系统不断地将测定目标坐标值传给计算仪。计算仪根据目标的坐标、按照预定的目标运动假定,用坐标求取的目标运动参数、弹道函数以及弹道和气象条件变化引起的弹道偏差等,连续计算射击诸元。
五门炮的高炮连的典型部署方式,是梅花形状,中心部分为射击指挥仪的掩体,与周围的火炮通过电缆连接在一起。这样一种阵地部署方式也遗传到了防空导弹的时代,甚至一直流传到了今天。
郄连长大声下口令,高射机枪子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
高炮打高空敌机,一靠指挥仪测距和解算;二靠对目标区域的估计(就是敌机轰炸目标在哪里)。用高炮界的行话说,高炮打的不是飞机,而是“打点”,即封锁空中通道,只要不让轰炸机进入投弹路线,目标就炸不到。为了保障工厂,高炮部队预先对轰炸机可能的俯冲路线测地作业,并将参数预装在指挥仪里,要求炮手对这几条线路摇炮演习。只要练好了,炮手就是闭着眼也不会摇错。
高炮群对相应点封锁,轰炸机没法进入投弹路线。从原理上讲,其实是等着飞机去“接”炮弹,而不是用炮弹打飞机。
尖利的啸声后,是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砖块、泥土、瓦片乃至人体残肢被爆炸甩到空中。巩县兵工厂附近是民居,老百姓没有防空洞,没受过防空训练,吓得掉了魂儿,哭声、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不时地有人倒下来。有的吓昏了的人先从屋子里跑出,又跑进屋,接着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乱窜。
轰炸不分青红皂白,呼啸着的子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弹片向每个角落飞溅。到处都是浓烟。牲畜逃出了院落,尖叫着乱串。
厂房里不时地蹿起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
轰炸机俯冲下来,机枪扫射着,爆炸的黑色烟火越来越紧地扫荡着大地。地面上,躲避轰炸的人群中,泛起刺耳的尖叫声。
杨锤子等人站在地头,看着远处。
距离大致在一公里开外,厂子被日本轰炸机疯狂蹂躏着,大致可见,巩县兵工厂里散落着一团一团的火光。
几位师傅沮丧地蹲在地上,有的在抽旱烟。
“完蛋了!厂子完蛋了!”张战一下接一下地拍打着一棵树。
不大会儿,四野安静下来。
有人说:“日本鬼子的飞机飞走了。”
张战建议:“锤子,咱们是不是去到厂里看看。”
杨锤子说:“走吧,过去看看,兴许能做点什么。”
暗夜中传来一声喊:“杨小喜在吗?”
“我是。”杨锤子看了看,“噢,梅秘书来了。”
梅山一路小跑过来,看了看大家的阵势,气喘吁吁地说:“怎么,你们现在打算回厂?”
“是呀。”杨锤子说:“我们是这么打算的。”
梅山说:“我之所以跑来,就是传达李厂长的指示,所有住在厂外的,今天夜里留在原地不动,谁也不准回厂。”
“为啥?”杨锤子问。
梅山说:“日本人的空袭一个波次加一个波次。现在,日军轰炸机飞走了,谁也不知道下个波次什么时候接着炸。”
“那,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厂?”
“明天早上再说。”
“我们现在做什么?”
“废话废话,全他妈是废话。”谁都知道,梅秘书素来是文质彬彬的,这回却难得地带出了“国骂”。
“我在请示工作,怎么成废话了?”
“不是废话是什么?李厂长下令把你们放在地坑院,就是为躲轰炸,轰炸来了,你们倒要从地坑院往厂里跑。”
“厂子被炸,我们总不能瞪着眼儿瞅着。
“不想瞪眼儿瞅着是吧?你们去了厂里又能做什么?”
“嗯?”杨锤子被这话噎住了。
“你们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回窑洞。”梅山说。
“回窑洞做什么?”
“杨锤子,今天你怎么搞的?满嘴跑废话。”梅山的左手叉着腰,右手大幅度地挥指着,“在场的,你们都是巩县兵工厂的技术骨干,你们的身体,你们的小命儿,比厂房,比机器设备重要。你们都给我听着,现在,一个二个的全都滚回窑洞去,脱了衣服,洗洗涮涮,而后就上炕。上了炕后干什么?睡他娘的大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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