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六十四)：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第24节

2020年5月7 第  266  —268  页

从女娲无性繁殖到每个和女娲交媾的男人只决定一个孩子的降生，认识进化的脉络清晰。对孕妇的崇拜，产生于女娲肠化为人的母系社会。女性突然怀孕（鼓腹），由于不知道原因，总将怀孕的原因归结于一个身体以外的神，比如，简狄怀孕的原因是一枚玄鸟蛋，姜原怀孕的原因是一个大脚趾印。这类感神而孕的事例在远古数不胜数。

没有孕妇就没有人类，这个基本事实是孕妇崇拜的起源。由于不知其父，孩子只能随母亲；由于不知道男人在生育中起的作用，男人的地位就像工蜂一样低下。红山文化的孕妇陶俑应该产生于这一时期。尽管红山文化被考古专家定位于新石器时期，但红山文化的牛河梁时期仍应该处于远古的母系社会，就因为它仍然存在着孕妇崇拜。

上古时代的那位女娲，在传说中一直是人格与神格并存。《楚辞·天问》中说：“传言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淮南子·说林》中进一步重申了这个认识，“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对于这七十化的“化”字，解释甚众。东汉许慎在《说文》中就解释为化育：“娲，上古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一天内可化为七十物，关键在化字，单人旁加个匕字。“凡匕之属皆从匕”。找“匕之属”的字，旁证化字古义，这个字可以选择从牛从匕的牝字，牝的意思是母牛。甲骨文中这个偏旁也可以是别的动物，反正是雌性动物。从中可以看到，“匕”作为意符是用来区别动物性别的。

《老子·六章》“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玄牝之门即指女性生殖器官。甲骨文的字义狭窄，意思都很具体。这就是许慎在解释化字所说的“凡匕之属皆从匕”。显而易见，化字的原始意义是用来表示一个成熟的女人的。这就是所说的那个被废止的意思。化的古音从匕应该读若匕，或者读若牝。在上古时，从甲骨文开始就经常把名词用作动词，化用如动词的时候，意思应该是交媾，也就是交尾。女娲和伏羲交尾是东汉画像砖最为常见的题材。在这里七十是一种泛指。闻一多在《七十二》里对七十和七十二的泛指作了详细的论证。

在上古时代，人们普遍的疑惑是：谁是这孩子的爹？这个问题在漫长时期内并没有得到解决。《春秋公羊传》里说上古“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其实上古时不仅普通人不知父为谁，就连圣人亦无父。所以“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

字面解释是：性别由黄帝决定，眼睛由上骈决定，手臂由桑林决定。上骈和桑林是传说中神的名字，《淮南子·说林训》：“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女娲和这二位神都交媾过。

把孩子出生和此前发生过的交媾行为联系起来，说明远在黄帝时代，人们已经认识到，男女交媾可以生孩子，这就比认为“圣人皆无父”，在认知上有了质的飞跃。只是在群交时代，人们并不知道，在参与群交的男人中，只有一个男人喷射出的精液才有效。

远古时，女人生孩子应该是不避男性的，就像母牛在众目睽睽之下生小牛犊子一样。正由于此，大家都熟知女性生产过程。那时人们把胎盘理解为肠子的一部分，都亲眼看到女性“肠子”变成新生儿，所以有“肠化为人”的说法。在这里，化字就是出生的意思。

在女娲那时候，人类不知道什么叫避孕，也不知道什么叫打胎，性生活之后，就有可能怀孕，怀孕了就得生。在女人们频繁的性交、怀孕、分娩过程中，人类生育观得以前进了一大步，渐渐地认识到男人在女人怀孕中所起的作用。当时的认识幼稚，初民们认为是所有和女人发生交媾的男人，共同决定了一个孩子的诞生，却不知道女娲“一日七十化”中，只有一次是有效的。所以，他们认为“黄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从而组合成了一个新生命。

陈旧的观念终究被彻底颠覆了。人们总算闹明白了，女人之所以会怀孕，并不是神的功劳，而是男人的功劳，男人忙活了若干万年，也终于明白了，夜晚趴在女人身上耸动，并不是单纯图舒服，喷射出来的液体不是在做无用功，而是在播撒种子。

这个认识实在是人类的一次大革命。男人翻身了，丈夫们走上了历史前台，父系社会也就开始了。孩子私有了，女人也私有了，真正的私有制才得以最终完成。与此同时，孕妇的葫芦形身材不再神秘，伴随着对孕妇的神秘感的消除，远古的孕妇崇拜也逐渐地走向式微。

连载(六十四)：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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