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三 十七)：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第14节

2019年4月 3日  第146—149  页

许建刚说：“到了那个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他说完后，扭头就走。我们一行不再问，在后面跟着。

我们离开了新寺沟村后，从台地上往下绕行，走了几百米远，经过一段小径，来到台地的下面。

许建刚绕过一段崖壁，停下，顿时就来劲儿了，右手向前一甩，大声说：“同志们呀，你们看吧，这里就是寺沟村原先的样子！”

我们一看，不由愣住了。在一处断崖前，密密匝匝地分布着窑洞和平房，四周渺无一人，静悄悄的。

不用说，这是一处被废弃了的村庄，或者说是被新寺沟村村民丢弃了的老寺沟村的一角。不管怎么叫它都行，反正它是出局了。

和许多古老的山村一样，老寺沟村即便在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有过任何规划设计。现在就看得更加清楚了，窑洞和平房七零八落地分布着，这会儿更加衰微破败，房子绝大部分残破不堪，就像被密集炮火轰击过，有的房顶仅剩下半个，有的房子一面墙没了。但也有一两栋较新的房子，奇怪的是，门口居然挂着一把锁。

这些瓦顶的土房后面的那些随意排列的窑洞都很残旧，而且每个都有四五米高，与我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窑洞远远不同。

从外面看，上面是一扇窗户，下面是一扇门。由于天色向晚，我们当时没有进去。其实，也不用进去，就可以想象到里面是什么样的。

许建刚对我们解释说：“这些窑洞是不是看着挺高？里面分上下两层，两层之间衬了一块木板，是楼上楼下的格局。别的地方很少有这种窑洞，它们简直就像原生态的窑洞‘复式建筑’。”

怎么也不会想到，到了当下这种年景，在仰韶村的边缘，居然还能见到被新建仰韶村甩出去的老旧的那部分。

这种情景，我过去就见过。在那几年间，我们总是开着车在呼和浩特至乌兰察布一带转悠，内蒙古的旧村改造挺彻底，旧村子撇了，另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建“社会主义新农村”，而后整个村整个村的搬迁，汽车行不多远，就见到被撇下的旧村落，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七零八落的破旧村庄，里面是一幢幢被遗弃的破旧房子，大部分烂得没样儿了。

我心里不由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没有说话。

同行者可能感觉差不太多，都站在那儿，谁也不吭气。

“你们看了后有什么想法？”许建刚微笑着问。

许建刚这么一问，有些突然，我想了一阵子，才指着那些房子和窑洞说：“对于这一片，你们没有打算彻底拆除吧？”

许建刚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拆除问题，目前还没有想过。但是，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怎么想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说：“我们刚才看到了台地上的那个新寺沟村，不用说，那里已经没有一点当初的模样了，连个影儿都摸不到了。而这里是古老的仰韶村的硕果仅存。如果有谁还想看看仰韶村的旧日模样，也只能来这儿看了。我估计，当初安特生来的应该是这儿。”

许建刚说：“我之所以带你们来看，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问：“安特生当年来仰韶村时，仰韶村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件事可怎么说呢？”许建刚不由四下里看了看，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安特生他们来的时候，仰韶村是什么样，老一辈的知道，而老一辈都已经不在了……那时的房子和窑洞，就应该是眼下这个样子的……可能还有点树木什么的。”

我说：“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在安特生、步达生、师丹斯基，还有袁复礼等人眼里，仰韶村不是台地上的那个样子，而是这个样子的？”

许建刚说：“那当然啦。是这儿的人没有搬走之前的样子。”

“提点建议。行吗？”我说。

许建刚说：“你就说吧。还有，大家畅所欲言。”

我说：“我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如果在别的地方，这片报废的房子和窑洞，就当废墟处理了，在原地另起炉灶便是。而在仰韶村，则不能这样处理，因为这片房子和窑洞已经成为文物了。”

“这些是文物？”许建刚想了想，“嗯，也可以这么说。”

我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里如同大名鼎鼎的仰韶村的‘庞贝古城’，不能轻易推倒。所以，我们要提出一个建议：今后，你们尽管去歌颂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新变化，尽管去讴歌渑池县农村‘旧貌换新颜’，但是，这里千万不要动。在仰韶村范围内，硕果仅存的老寺沟村一角务必要保护好。而且，为了防止这些窑洞和房屋的倒塌，你们要向上级申请一部分资金，给它们适当加固。”

许建刚说：“我们会充分考虑这个建议。”

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充分考虑’是不是应景的话。对我的建议，你们完全可以不予搭理，置于脑后。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把这里推倒了，最后吃亏的是咱们仰韶村。因为游客来到仰韶村，不是来看什么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台地上的新寺沟村，他们无心看，到处是那种景观，游客们要看的是接近本来面目的真东西。”

同行的于锋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在渑池县，你是文物部门主管，刚才冯老师说的，也是我们想到的，且算是几名游客的建议。”

许建刚频频点头：“我会向上级反映你们的建议。”

我在一侧观察着许建刚的表情，从心里感到，这位忠厚勤勉的中年人绝对不是在应付我们几个旅游者提出的想法。

可以说，对于昔日仰韶村的残山剩水，他早就动心了，而且，他和我们的想法差不多。否则，他也不会专门把我们领到这儿来。

连载(三 十七)：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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