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人》：中国共产党的缘起-45连载

作  者：冯精志  吴晓平

第三章第2节 续210-215页2025年7月 1   日

1922年7月16日至23日，二大在上海召开，毛泽东忘了开会地点，没有参加。陈独秀、李达、张国焘、蔡和森等12名代表出席。会上，李达顶撞张国焘，在选举中央执行委员时，李达落选，会后张国焘说：“打倒你，我起来。”面对张国焘刁难，李达决定“还是专心去研究理论为好。”于是离开中央领导层，不久脱党。

李达退党原因是什么？党史界长期没有准确说法，普遍认为他在工作中与陈独秀、张国焘产生了矛盾，无法忍耐才脱党。关于脱党时间，说法不一。他1949年重新入党时的自传上说是1924年9月脱党，但1956年3月写的另一份自传又说是1924年初，1928年7月，他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中国所需要的革命》里说是1923年秋退党。从各种资料来看，权威的说法是1927年9月3日汉口《国民日报》刊登《湖南李达号鹤鸣启事》：“鄙人脱离共产党已有四年。特此登报声明，以免误会”。李达默认了这则启事，说明自1923年秋他便脱离了自己参加与创建的中共。

李达和毛泽东都是农家子弟，青少年有过相似经历。毛泽东的父亲毛贻昌和李达的父亲李光亮都精明能干，成为殷实人家。但毛泽东对父亲多有反叛而敬重母亲，李达则敬重父亲而很少提到早逝的母亲。毛母逝世，毛泽东留下感人的祭母文和灵联；李父八十华诞，李达代父撰制了行事做人、感怀世事的八幅“自叙”寿屏。

毛泽东李达都进过私塾读孔夫子，都上过新式学堂，都接受过师范教育。但学历不一样，毛泽东是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出身，李达不仅是京师优级师范出身，而且两度东渡，是日本名校第一高等学校（今东京大学前身）探矿专业出身。

李达接受马克思主义比毛泽东要早。1922年末，李达应毛泽东之邀请，举家回到了长沙，担任何叔衡、毛泽东创办的湖南自修大学校长职务，与毛泽东一家一起住在长沙清水塘。李达主持校政、教学工作，还编写教材并为学生上课。

1927年3月，李达受毛泽东之聘去广州，在农民运动讲习所任教。此后在武昌、上海、北平、湖南、广西等地教唯物主义哲学，写出《辩证法唯物论教程》《经济学大纲》《社会学大纲》3本书。

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李达托人将新出版的哲学著作送给老友毛泽东，毛泽东认为这是“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毛泽东在延安讲“山沟里出马克思主义”，也讲“零陵出马克思主义”。据毛泽东讲，《社会学大纲》他读了10遍，还做了许多眉批，《经济学大纲》读了3遍半，也准备读10遍。

1939年，毛泽东与周恩来委托李达的学生征询李达是否愿去延安，李达表示：“只要有碗饭吃，我都愿意去。”那时周恩来出国治病，博古以为李达在“拿一把”，生气地说:“去延安干革命还讲什么条件?”就这样，李达错失了去延安的机会。周恩来回重庆后知道了，对博古这种做法不解，说：“干革命难道就不吃饭吗？李达这个话的意思是无条件地去延安嘛!”毛泽东对此也感到惋惜。

1948年，毛泽东在西柏坡给正在湖南大学法学院任教的李达去信说：“吾兄乃本公司发起人之一，现公司生意兴隆，盼兄速来参与经营。”李达接信，自然明白毛泽东的意思，兴奋不已。

1949年春，解放战争大局已定，毛泽东离开西柏坡，住在香山双清别墅。5月18日，李达在林伯渠陪同下到双清别墅，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见面。毛泽东单独留下李达，对工作人员说：“我这位客人你们就不要管了，今夜我们得好好谈谈啰。”别人离开，毛泽东对李达说：“早年离开了党，在政治上摔了一跤，是个很大损失，往事不可咎，来者犹可追。”毛泽东鼓励他说：“你早期传播马列主义，还是起了积极作用的，大革命失败后到今天是二十多年，你在国民党统治区教书，还是一直坚持了马列主义的理论阵地，写过些书，这是有益的事嘛。只要做了些好事，人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谈到脱党问题，毛泽东批评了李达，同时指出，党是了解你的，你可以重新入党，并愿意做他的历史证明人。

12月，经刘少奇介绍，毛泽东、李维汉、张庆孚作证明人，李达经党中央批准为中共党员，不要候补期。李达激动地说：“从此，我‘守寡’的日子结束了，我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久，他被任命为中南文教委员会副主任和湖南大学校长。1953年2月出任武汉大学校长。

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 1958年9月，毛泽东在武汉见李达，李达提出：“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办不到的事，这样的提法不科学。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离不开一定条件；现在，人的胆子太大了，不是胆子太小，你不要火上浇油，否则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在座的王任重和梅白示意李达不宜再讲下去。毛泽东说：“你们让他讲，不划右派。”李达火气更大了，“你不用拿大帽子吓唬我！你脑子发热，达到39度高烧，接下来就会烧到40度、41度、42度。”毛泽东气愤地说：“你烧死我好了！”李达说：“不是我要烧你！这样下去，中国人民就会遭到大灾大难，你承认不承认？”

要说在“文革”中挨整，李达比别人先行一步。邓拓、吴晗、廖沫沙组成的“三家村”在北京受到批判后，武汉大学紧跟，宣布打倒李达、朱劭天（校党委书记）、何定华（副校长）的“三家村”。“文革”大幕拉开后，李达被揪斗。7月16日，毛泽东来武汉畅游长江。7月19日，李达给毛泽东写了封短信，仅寥寥数字：“主席：我有难，请救我一命。李达顿首。”毛泽东说，李达可以批评斗争，但他是党内最早宣传马列主义的理论家，是要保护的。

但在7月28日，康生称：“现在清楚了，李达开除了党籍，他是叛徒，对毛主席是有刻骨仇恨的。”盛夏的武汉酷热难当，批斗达到高潮。李达被强迫参加大大小小的批斗会。8月上旬，他极度虚弱，说：“印度战俘有病，也会给他治好病送回，现在就算把我当敌人，就算是你们的一个俘虏，也应当让我治病。”

 8月22日早上，李达快要不行了，才批准入武汉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在医院，石曼华托人捎了些牛奶，被拒绝。8月24日，他在无亲人陪伴情况下含冤死去，终年76岁。

外科学家、“裘氏刀法”发明人裘法祖在回忆录中提到：“文革”期间，他失去做手术的资格，每日在手术室清洁器皿，曾在医院病房里看到一个无人照管的老年病人，病床前纸片上的姓名写得是“李鬼”。患者死去后，才知道他是中共创始人之一李达。

“文革”结束后，1980年11月中共中央书记处批准湖北省委的决定，为李达平反昭雪，恢复党籍。1996年9月，李达的骨灰由武汉九峰山迁至北京八宝山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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